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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一:旭海是一個山海交會族群交融的好地方

旭海】位於南台灣東邊,除了有著山與海交會的特殊地形

這樣的一個好地方,從清末以來,漸漸地包容了多族群的移民

這也是我多次拜訪旭海,心中一直存在的"困惑"的.解.答.

在旭海,你會看到長得很"排灣族"人面孔的居民,可是他們卻說著非常"字正腔圓"的台語

甚至問他們是哪一族的原住民?!他們會回答說:「我們是客家人啦,不是原住民」

這樣的情景,讓對原住民文化小小有研究的圓仔花來說,真的是"混亂了~"(暈)

因為~~小小自詡能從長相~一眼就看出哪位朋友是台灣的哪一族

應該可以達八成以上不會錯的我來說~~當下還真的只能"錯愕",,,,

 

後來,因為幾次的阿塱壹大團,我認識了一些原住民導遊後

漸漸地交談中,才知道~原來我的疑問解答竟在這張旭海的壁畫中 (沒錯!!)

旭海   是一個多個族群交融的好地方,從十九世紀旭海開發開始,幾百年間

這裡不只有台灣原住民族:排灣族、阿美族、當然還有大陸移民的福佬人與客家人

特別的是~還有一個排灣族化的卑南族族群

他們稱作『斯卡羅族

當然經過長時間幾代的通婚交融,這裡的族群說是更複雜嗎?

好像也不能這樣說,應該可以說是血緣與文化的更"融合"吧~

就如壁畫中,大家不分族群手牽手~都是瑪查藍人     (按:旭海的舊稱瑪查藍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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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二:旭海部落巡禮~多元的族群與文化

20190105-6我們透過旭海社區發展協會的協助

幸運的,請來了斯卡羅族頭目後代   潘進茂先生

來為我們做部落的巡禮與斯卡羅族歷史故事的介紹

(前一晚住在舞浪園民宿,跟主人與其他房客表明來意之後,還一度被誤認為是"公家機關"派來調查的...

哈~我們長的有這麼"學術臉"嗎?跟他們說:我們是對旭海歷史有興趣,只是來聽故事的呀...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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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uVu的故事牆~是旭海的老人家集結的畫作

有他們對旭海最初的記憶,關於海洋的關於天空的,還有美麗的愛情故事在其中~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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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~潘先生將帶領我們進入旭海最精采美麗的部落壁畫區~

(從我家民宿旁的小路,往上走一圈)最先印入眼簾的,我的直覺是"排灣族"意象

有陶甕,三角形祖靈眼,以及黑紅的服裝、百步蛇等...

但再仔細從壁畫中,又會發現有不同的族群服飾、漢人的水牛、阿美族的漁獵

還有外國臉孔的牧師船教徒呢,,,(真的是包羅萬象~兼容並蓄呀^^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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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茂大哥說著:當時所有的族人(不論是哪一族),都很尊敬他的祖母(潘阿別的媳婦潘姚龍珠女士)

祖母早年喪夫,但是由於精通四種語言,心胸寬大,在旭海仍有相似於領導頭目的地位

他侃侃的說著:我祖母對各種人都很好,例如:他收養了一個排灣族青年"阿拜"20年

為他找工作做,甚至還為他娶妻.....(可見斯卡羅族的頭人,都有著包容各族的心胸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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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茂大哥說,這些壁畫都代表著這家人從事的工作~

有捕魚的、打獵的、種竹子的,採靈芝的

還有女性長輩擅長做『吉拿富』的  (排灣族的食物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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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處留有土角厝的牆~

(哈~這是哪一族的傳統建築?!漢族嗎!?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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採靈芝的家族~(以前的靈芝好多喔^^)

三角形的紅黑圖騰~推斷應該是排灣族的居民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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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喜歡這道牆了~野牡丹和野百合^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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種竹子、採竹子做竹筏,然後出海打魚~

一般認為會打漁的民族是阿美族~不知道這裡的幾戶人家

是不是有阿美族的血統^^(有待考證中)(看衣著好像是斯卡羅族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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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,在旭海不只存在著多種族群,這樣的一個小村落也存在的不同的多樣宗教信仰

同一條路上就有,一間道觀和耶穌的壁畫與旭海教堂~和平共榮著!

這樣兼容並蓄的對宗教的大愛,在台灣的很多單一族群的村落,應該是極少見的。

(ps:旭海部落壁畫的經費,來自於進駐旭海研究的中科院補助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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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三:找尋被歷史遺忘的『斯卡羅族』

那天,我們相約在『我家民宿』前(很熟悉的地方,圓仔花的阿塱壹團都住在這裡)

坐下來~聽斯卡羅族頭目後代潘進茂   潘大哥,說斯卡羅族的故事

旭海的斯卡羅族人,經潘大哥這樣有心的追根找尋,總算還有一些珍貴的記憶存在...

大哥說起~原住民和清朝移民客家人與福佬人,多少的恩怨情仇..

他說道:「車城人遇到牡丹番」是怎麼樣有理無理也說不清的...

接著說起他的祖先:  潘文杰  大頭目,是如何如何的維護瑯嶠十八社的和平...(功不可沒呀...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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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卡羅族大事蹟

我依照大哥所列出的大事蹟,再去查訪一些歷史資料來對照

漸漸地終於理出一些"頭緒"~畢竟紀錄斯卡羅族的資料實在很少,真的彌足珍貴

為了增加歷史信度,大部分還是以第一手資料(採訪潘大哥的錄音)為記錄

再來就是感謝古道大師楊南郡徐如林合著的《與子偕行》書中的「斯卡羅族遺事」一文

來加以佐證,充實採訪的資料寫成此紀錄(著實謝謝兩位大師的鉅著)~


 

斯卡羅族的頭目(卓杞篤與他的養子潘文杰),曾是恆春半島偉大的統治者

他們是卑南族的一支,遷移到恆春半島一帶後,又受到排灣族、阿美族、漢族等文化的影響

這樣"兼容並蓄"的民族,可以從服飾來看出端倪~

這張照片是位於我家民宿前,生態步道入口的一個旭海斯卡羅族人雕像    

從這身傳統服飾看,我們可以知道:他腳上的藍色部片是「卑南族」的;

腰際的鈴鐺是「阿美族」的;而頭上的頭冠是「排灣族」的...再對照潘大哥的衣著

又可以看出身上的上衣還有一些「客家人」的味道.....(哈~這也就是我初次看到他們的衣服

無法判斷他們是哪一族的原因了,真的!!有太多融合在一起的元素了~~~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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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關於斯卡羅族的來源,參考楊南郡 徐如林的『斯卡羅遺事』一文

原文在二人合著的《與子偕行》一書中   (頁:129~151)提到:

潘文杰的養父卓杞篤,並不是恆春的純排灣族。他的祖先原是從臺東平原南方的知本溪遷移過來的。大約二百多年前,聚居於知本社的卑南族,先有一氏族分出,沿東南海岸南下到牡丹、滿州、恆春一帶落腳。大部分的族人與當地的排灣族通婚,除了保留卑南族固有的祭祀與親屬繼承的習俗外,一般的生活習慣受到排灣族的影響很大。在遷徙地居住一段長時間後排灣化,而單獨形成一個族群,叫做斯卡羅族。

這卑南族南遷後,在太麻里溪以南的海岸與排灣族通婚而形成的,叫做東海岸群;在牡丹鄉境內形成的,叫做巴利澤利澤敖群(Parijarijao),在牡丹社事件中與日軍激戰的高士佛社、牡丹社,都屬於這一族群。在恆春、滿州一帶,則建立了龍鑾社、貓仔社、射麻里社,以及豬朥束社,叫做斯卡羅卡洛群(Suqaroqaro),前兩社在恆春縣城外,後兩社則在恆春以東的滿州鄉境內。這三大族群構成斯卡羅族,而以斯卡羅卡洛群的四社勢力最大,其中,豬朥束社的頭目在四社中占首位,叫做大股頭,其他各社頭目,依序叫做二股頭、三股頭、四股頭。

 

在聽潘大哥說故事中,大哥常常會提起他的祖母

他說:他的祖母是一個偉大的女性,

她的公公就是授命(或說是得到潘文杰的指示)移民到旭海的潘阿別

祖母早年喪夫(潘阿吉),靠著精通四種語言,又有客家人血統,承襲夫志,

旭海一帶還是尊她為頭目一樣看待

前文中有提到祖母照顧排灣族流浪人"阿拜"的事情,各種族的居民友都很尊敬她

 

(潘大哥的祖母,就是下文楊南郡「斯卡羅遺事」文中的姚龍珠女士)

PS:經過潘大哥的妻子陳明珠女士的說明:

大哥的祖母有冠夫姓,他們後代習慣以"潘姚龍妹"稱祖母的名字

(20190513 十分謝謝明珠姐 的指教與一些文字的勘誤)

 

姚龍妹女士說當年她公公潘阿別來牡丹灣建立二十戶小部落,附近大樹林裏住有「生番」,經常出草殺過路的人。阿別當時是恆春撫墾署的巡查補,也是瑯嶠十八番社的頭人,平時與生番相好,而且經常送豚、酒給生番,確立了墾殖成功的基礎。實際上,阿別正是以頭人身分,應恆春撫墾署裏日警上司的要求,率眾到牡丹灣拓墾的。那麼老婆婆又是如何嫁到這裏的?問到這裏,她意氣洋洋地笑出聲來:

「我娘家是住八磘灣港仔的客家人。六十八年前,我嫁過來時,才二十二歲,是坐紅轎子過門的哦。進入大廳時才初次和丈夫潘阿吉見面。從港仔沿著海墘仔路到夫家的牡丹灣,轎夫在海濱砂石路上踉踉蹌蹌地跳石前進,紅轎子隨著上下跳動、左右搖晃,我雙手緊抓著轎欄,害怕極了。」

老婆婆似乎不勝懷念出嫁時的場面,一面說著,一面用手搗和檳榔灰。身邊一個小小的檳榔盤,盛著一些荖葉和菁仔,用細竹編製的圓盤發出暗褐色的亮光,似乎已伴隨了她大半輩子了。

 

潘進茂大哥的祖母:潘姚龍珠女士      (翻拍於:《與子偕行》P151) 

與一張掛在他們家牆上的大頭目夫人 ─ 潘氏阿貌 像 (衣著很漢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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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我一直的向潘大哥問了很多問題,時間也耽誤了很多,加上又下了兩場大雨,,,

使得原本一小時的"部落巡禮+斯卡羅族故事"解說行程

哈~被我們拖到了三小時,最後大哥還帶我們去他家(真是賺到太多了!!!)

讓我們見識一下斯卡羅族頭目家族到底是甚麼樣子(滿足一下好奇心~哈!)

原本時間已經耽誤了不少了,我們跟潘大哥也一再道謝將要離開

但是潘大哥一句話,哈!!又把我們留下了..(賴著不走)  對話如下~

大哥說:「下次再讓你們看看我們祖傳的"番刀"」

同行的姐說:「可以不要等到下次嗎?」(撒嬌+懇求)

在我們再三懇求下(大哥很好心的,,),誠懇恭敬的拿出祖傳"番刀"讓我們大開眼界呀!

 

 

我仔細地用相機記錄了這"番刀",依照色澤感覺像是一對銅製的精美對刀

精美之處在於其握把上,有鷹抓蛇、魚蝦貝等浮雕,而且兩面都不一樣

真的是很精緻~~我回來爬文後,才知道這對大哥口中的"番刀"來頭真的很不簡單呀!

(我們真的好幸運,能親眼看到這樣的珍貴的國家級寶物呀)

其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"番人"打獵的刀呀~~而是日本政府致贈給斯卡羅頭目的"禮刀"呀

當時的瑯嶠十八社的大股頭-斯卡羅族的潘文杰,可說是功勳赫赫~為族為民呀~

雖然後來大股頭的統治權一一被"外來"的政府所剝奪(真的很無奈...)但是我們千萬不要忘記

斯卡羅族首領的和平主義(卓杞篤 南灣協議)及英勇統領(卓杞篤與潘文杰)整個下瑯嶠十八社的歷史呀!!

 

借一下楊南郡老師的「斯卡羅遺事」說明一下,1896年潘文杰從日本政府手中獲贈這樣的"禮物"經過

而楊老師當年拜訪潘大哥的祖母姚龍珠女士,當時祖母也拿出這幾樣家藏寶物給老師見識

清同治十三年(西元一八七四年),日本首度對臺灣出重兵,強占南臺灣達七個月之久,這是臺灣史上相當重要的牡丹社事件。這一場引起國際爭議、清廷束手的戰役,最後由一個年僅二十一歲的豬朥束社青年調停,這個人就是後來威震「瑯嶠十八番社」的大人物潘文杰

 

 

現在展現在我眼前的,是明治二十九年(一八九六年)八月一日,恆春撫墾署長相良長綱所給的諭告書,以毛筆在白布上書寫的中、日文,記述著日政府據臺第二年,對勢力者潘文杰,就開墾土地及製造樟腦事務的指示;征臺軍司令西鄉從道中將所贈的一對禮刀,刀柄上各有鷹抓蛇及魚、貝、蝦等的精美浮雕;四枚日本勳章;日皇御賜的飲酒漆器;以及潘文杰父子的畫像各一。這是姚龍妹女士至今仍留存的見證物

 

 

 

 

回首斯卡羅族的頭目英勇事件,與斯卡羅族的兼容並蓄大家都好的和平友好個性

這是歷史的輝煌面卻也是歷史的慘忍性...斯卡羅族雖有英勇的統治者,但是卻不敵後來政權的巧取掠奪

傳統的部落社會與社群聯盟,終將在政治歷史的進化中退去,頭目家族已經無實權...

再說到斯卡羅族愛好和平兼容並蓄的民族性格,這樣的"好處",隨著歷史年代的堆疊

將是民族漸漸消失的推手....就好像平埔族一樣,已經消失在漢文化中了....

雖說這樣是人類族群同化的必然現象,但是,,,心中還是為斯卡羅族感到一絲的可惜(可悲)

(可是,,,其實真正多數的斯卡羅族人,,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根呀,,他們喜歡說台語呀,,,,,

而且在族群交融了百餘年後,恆春半島上的住民他們身上還有多少斯卡羅族的血....)

最後,再借楊南郡老師感嘆,作為此文的結尾

 

一般而言,尚未開化的山地民族,一旦接觸到外來文明,馬上導致人口減少,這是世界性的共同現象,在歷史上確有很多例證。以潘文杰為首的斯卡羅族,在清代開始平地化。開化的腳步愈早,同化的程度愈深;族群的離散愈快,認同與尋根的機會也愈渺茫。

大正六年(一九一七年)日人調查豬朥束社人口時,只剩八十九戶,連同射麻里社十九戶、龍鑾社二十一戶、貓仔社十多戶,即使加上已經移住他鄉的族人,也不過二一○戶,約一千人。後來在昭和五年至七年(一九三○~一九三二年),臺北帝國大學土俗人種學研究室調查時,估計在恆春、滿州一帶的斯卡羅族,只剩五百人左右。那麼,六十年後的今天能有多少人口?

原本聲勢浩大的斯卡羅族,與臺灣的平埔十族一樣,經過長時間的通婚,平地化的結果,族群已面臨名實兩亡的境況了。

以七十五歲的潘新福老先生來說,在光復前後擔任滿州國小老師到退休,所教過的學生包括阿美族、排灣族、平埔族、漢族,以及本身的豬朥束後代子弟,卻強調自己是排灣族。他搖頭說從來沒有聽過「斯卡羅」這個族名,也不知道他的祖先來自臺東知本溪一帶。潘新福老先生尚且如此,更不用提其他人了。

至於潘文杰的孫媳婦姚龍妹女士,被問起夫家的真實身世,也只能脫口而出:「他是瑯嶠十八番社的頭人」。大股頭潘文杰的子孫在旭海已傳到第五代,時至今日他們雖有斯卡羅貴族血統,但生活語言一如漢人,對本來的斯卡羅族名,懵然不知。既然生活習俗與語言已徹底漢化了,怎麼會有向式微的族群認同的意願呢?

從恆春到臺東這一塊狹長的海岸地帶,自古迄今是一個民族的大熔爐,各民族雜居在一起,誰都沒有機會去思考自己的部落文化,去尋找族群的根。尋根的結果有什麼好處呢?會不會對現實生活造成困擾?我一大早離開山丘上的豬朥束社,沿著瑯嶠、卑南道方向,踏著大股頭潘文杰當年武裝巡行的足跡,經由牡丹灣北上大武時,這些問題一直在我腦海中迴旋著。

 

本文還有續篇喔~ 從《傀儡花》書中~找尋被歷史遺忘的『斯卡羅族』(續篇)

圓仔花研究斯卡羅族奮力持續中~~~^^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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